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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友誼

那天早上大約八點半。雖然房間的窗簾都打開了,還是很陰暗,可以想見這一定是個大陰天,或最後會是下雨天。我最討厭的天氣。因為我的下背受過傷,這種潮濕的天氣讓我像是一支活動的氣壓計,運氣差的話,我這支氣壓器可能就會斷成兩段。
鈴、鈴…,電話這時響起來。

「喂,」
「ah-lin嗎?」一種幽靈般、不幸的聲音。
「我就是。」我設法讓我的聲音比打電話來的人的音調更不幸。
「ah-lin,我是娃蘭。」
「噢,娃蘭,最近好嗎?」娃蘭的音調陰鬱像是天生的,我不可能比過她。我的聲音聽起來總是比她高興一些,不管真相如何。
外頭已經開始下雨,也許今天我的背就會斷成兩半了。我想我應該告訴娃蘭,今天會是我悲慘的…
「我好想死啊!今天醒過來就覺得好想死!」娃蘭說。
「你現在人在那裡?」
「屏東」
「附近有沒有朋友?你現在是怎樣?找朋友們談談…」我拿著話機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裡相當擔憂。下背不舒服的感覺反倒不見了。
「…(久久靜寂)你今天有事嗎?」
「今天…星期六,應該沒事。妳還好嗎?到底是怎麼了?」
「你可以到屏東來嗎?」
「啊!?可是我人現在在台東啊!」
「可以坐車過來,…,我需要有人談一談…」娃蘭的聲音已經快聽不到了。
「…是可以啦,但是,娃蘭,我得坐火車過去,我又不知道最近的一班火車幾點開…」
這時娃蘭的聲音變得有力多了,「坐巴士啦!巴士比較快,我有時刻表…」
「我不坐巴士!巴士會經過南橫,我會吐死在半路上…」我很堅持。
「不過火車班次很少噢!你坐火車會很不方便。」
「可是我不要坐巴士!
我在抽屜、架子上翻來翻去,弄得東西掉了一地之後,終於看到火車時間表。
「…找到了,現在是快九點,搭拉拉拉,九點四十五分有一班自強號從這裡出發,…搭搭搭,有了,你可以在十一點到火車站接我嗎?我不知道怎麼到你那邊。」
「可以呀!我可以開車去接你,我的鄰居到馬來西亞去玩,他的車借我開。」娃蘭很慷慨地說。
「謝謝,那我們十一點在車站見。」
掛上電話之後,我的背不舒服的感覺又回來了。

我很快地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還特別記得去提款機領出五千塊,以備不時之需。當然我很希望這筆錢是用不上的,老實說,我才不是對朋友那麼慷慨的人。
抵達台東車站之後,播音員用麥克風通知大家,九點四十五分的自強號將會誤點約四十分鐘。我在月台等著,雨不停地下著,我的下背抗議著。我開始覺得:一個身在屏東的朋友打電話到台東,沒說什麼,只告訴我她想死,然後我趕著(也不算趕啦!事實上有一班九點十分的火車開出,我覺得「太趕了」,所以沒坐)要去跟她談一談,這整件事是太誇張了一點。

我總是記得我和娃蘭認識的情形。那一天,我到中華民國發明家公會,向他們介紹一種可以適當地對其他惡劣駕駛表示憤怒的汽車喇叭相關產品設計。
我所發明的汽車喇叭不只可以發出一般響聲:當駕駛人遇到前後左右來車非常差勁,例如不管車距而硬超車、換車道,則喇叭可以選擇發出人聲「幹」字,取代沒有意義的喇叭聲。我覺得這項汽車喇叭發明是所有道路使用者洩憤的幽默管道。但是我想法超前時代太多,根本沒有人可以瞭解這項發明的意義。發明家公會的理事長只跟我敷衍了兩分鐘,就把我請離開他們的辦公室。
我很失望地走到公園。坐在椅子上,我有點懷疑我是不是個(像大家說的)很不實際、自以為腦袋裡充滿創意但其實裝得是垃圾的人。在自我掙扎之間,我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陣微風吹來,我覺得臉上涼涼的,原來是我嘴角的口水已經流到我的胸前。我趕緊抹掉口水,還好天已經轉暗了,應該沒有什麼人看見我這付鹺樣。
這時我聽見一個女聲在後頭大叫「別跑——,大家來幫忙啊——」。我趕快朝聲音的方向跑去,結果從樹堆裡衝出一個男人,我跟他撞著正著,兩個人都跌的四腳朝天。然後一個皮膚黝黑、大眼睛的女孩跑上來,朝地上那個男的猛踢。直到那男的捲成像一支死蝦,動也不動,女孩子告訴我那個男的剛剛拿刀恐嚇要強暴她。女孩說她是空手道黑帶,一腳踢掉那個男的手裡的刀,後來她撿起公園裡的大垃圾桶朝那個男的扔去,那個男的躲開、反身逃跑。女孩一路大叫追過來,然後我跟那個男的撞成一團。
我把那個男的翻過身子來,他用雙手蓋住臉,嗚咽地說「別打我、不要再打了」。女孩還是很氣憤,又踢地上那男的一腳,咒罵著「垃圾」。我把女孩子拉開,自己朝地上那男的也踢了一腳,發洩自己的怨氣。女孩又站上前來,對那個男的大叫:「告訴你我是空手道黑帶,不信!?」那男的這時才趁機站起來趕快跑開。
「小姐妳有沒有怎麼樣?」
「沒被強暴。謝謝你把那個混蛋捉住。」
「我沒有,我只是被那傢伙撞倒了。喔,我的膝蓋…褲子磨破了…」
後來女孩子堅持要請我吃晚飯,並告訴我她的名字是娃蘭。我則告訴娃蘭叫我ah-lin就好,介紹我自己是個有發明點子、但缺發明合作伙伴的人。我告訴她關於我的汽車喇叭的想法。娃蘭聽了之後大笑說,「這是好點子,我一定要裝這種喇叭!」她還說,我應該考慮摩托車也可以裝這種喇叭。當時我們立刻變成好朋友。
是啊,當時娃蘭是個有活力、輕鬆的人…

我們大約在下午三點回到娃蘭住的地方。我一點都不想說話,也不想用心聽娃蘭說話:她在將近兩點時才到車站接我!原因說是車子發不動,她先去修車;她到修車場之後,老闆又正在修別人的車子。
不過進到娃蘭的住處之後,一種她可能隨時會自殺的感覺真的是有的。這個屋子很暗,一部份是因為房子呈長條形,光線本來就不太好,另一方面是所有的窗子都關上、窗簾蓋上。房子裡的空氣也不太好,應該是窗子很久沒打開過的結果。
屋裡沒有多少家具。有一張散滿稿紙的書桌,一個上頭都是小說的書架,一台跑步機,幾把小沙發椅。噢,還有一把吉他,而且是相當不錯的吉他。這樣的屋子擺設終於讓我記起早上娃蘭電話一開始時的音調。一種沒有生機的氣氛存在在這屋子裡,還有『有時候』娃蘭的聲音與訊息也讓我警覺到她可能真的想要死。
「你早上說你…」
「…你看我書桌上的稿紙,是一篇兩年半前就要寫完的小說…」
「我知道那篇小說,」我注意到娃蘭的聲音已經又低沈無望了。
「本來把它寫完是我最後活下來的理由,…已經拖了兩年多了,還是不能寫完,…但是我已經常常覺得不想撐下去,寫完它了…
娃蘭踏上跑步機,拖著沈重的步伐在上頭走著。我從來都想不到會有人在跑步機上拖著這麼無力絕望的步伐,我向來都以為買健身器材的,包括跑步機,都是積極樂觀、注意身心健康的人。
「醫生叫我要動,運動,吃藥,這樣比較不會沒完沒了的憂鬱…,可是我願意打敗憂鬱只是因為我想寫完這篇小說…
娃蘭停住腳步,回頭看書桌上的稿紙,「我覺得這小說是不可能寫完了…」
「你說醫生叫你吃藥?吃什麼藥?」
「憂鬱症的藥。」
「你憂鬱症?什麼時候的事了?」
「前年了,但是最近又變嚴重了。」
娃蘭走到廚房,從抽屜裡拿出一整瓶的藥丸,回到客廳來。
「這些是我的憂鬱劑,有時候我連吃藥的意願都沒有,就是想死了算了…。這些都是沒吃的藥,我把它們存起來,最後需要的時候可以用的上…」
我緊緊地握住她的肩膀,「娃蘭,我覺得你應該按時吃藥,這樣你才能夠繼續寫下去,你要寫下去,你從前就保證說要把寫完的東西給大家看的,你說你會撐下去,寫完這篇小說的,你不是說它對你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嗎?你要把它寫完…」我開始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我必須盡我作朋友的義務,安慰鼓勵娃蘭,畢竟我大老遠從台東趕來屏東就是為了這回事。
「ah-lin,謝謝你大老遠趕來,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的友誼。」
我覺得我的能力有限,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會失去這個朋友,我從來就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情、我希望她不要在我還在這邊的時候死。所以我希望、我願意繼續有這個朋友。
「ah-lin,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娃蘭,我希望你不要說出它,它像是事情的盡頭,我還沒準備好…
























「吃完這種憂鬱藥之後,你會覺得有輕微性興奮的感覺。」
「啊?!你剛剛說什麼?」我不太能確定我聽到了什麼話。
「很難相信吧?不過如果你一次多吃兩顆的話,你就可能會整個晚上睡不著覺,哈哈哈,那實在不是很好的感覺,因為隔天你還會有別的事要做,一整個晚上睡不著覺不是件好事。」
我開始覺得怪異起來,不過我真的蠻好奇的,「那你想,我如果吃兩顆你的藥,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嗎?…我沒有憂鬱症。」
「不知道,不過你可以試試看,」娃蘭把玻璃藥瓶拿給我看,「你看這種顏色比較深的,那是放得比較久的,有點潮濕掉了,最好不要吃。要吃比較新、顏色淡的那種。」
娃蘭把整瓶藥倒在稿紙堆上,然後把新的、舊的藥丸分成兩堆。有些舊的藥丸已經潮濕到快散掉了,「ah-lin,還好今天你有過來,我才把這些藥整理一下,不然我哪天真的要用它們的時候,不是會中毒嗎?」
娃蘭給我兩顆新的藥丸,並且告訴我「你最好不要一次吃兩顆,你沒有憂鬱症,吃這種藥會怎樣我真的不知道,不能保證會有感覺。不過你真的不要晚上吃,因為如果真的得上醫院去,晚上就比較麻煩了。」
我把兩顆藥丸用一張面紙包起來,放在我的手提袋裡。
「謝了!」
「不會。我的醫生說這種藥是進口的,很貴,還好我有健保,不用自己出錢。一、二、三、….
娃蘭算算哪堆新的藥丸有幾個,「48顆,應該是夠用了,反正我也不可能一次全部吃下。」
她把舊的、潮掉的藥丸推到手上的垃圾桶裡。
「娃蘭,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吃下那堆藥丸,我希望你會克服憂鬱症,寫完這篇小說,又一篇、又一篇、又一篇….」
「ah-lin,謝謝你。」
「我是說真的。」
我的眼睛不斷瞄看角落的那把吉他,「那是把很好的吉他,」我把它舉了起來,上下打量著看,「實實在在的音箱板…啊——,裡頭都結蜘蛛網了!你多久沒彈它了?」
「很久了,沒辦法再彈它。」
「你不要它了嗎?」我把玩著這把吉他。
「我可以把它賣給你,如果你要的話。」
我輕輕地用拇指滑過琴弦,注視著娃蘭,「你要賣多少錢?」
「…七千五罷,買的時候是一萬八,但是我不小心摔過它一次,低音有點問題,不過要看你要求有多高。」
我試了低音,是聽起來比較糊一些,但是我覺得是值得七千五,「我身上有五千塊,待會我再去領兩千五給你。」
「不急。既然你真的要買走,那讓我先再彈彈它」,她接過吉他,「我來唱我自己作的第三首歌,你應該是沒聽過…」娃蘭盡情唱起歌來。
我不自覺地瞇起眼來看著娃蘭,開始覺得,憂鬱症是種很奇怪的病,或至少娃蘭是個很奇怪的憂鬱症病人。

有人在門外把摩托車緊急煞車,刺耳的煞車聲中夾雜著人的吼聲「娃蘭——」
「嘿——,門沒鎖,自己進來。」
門外走進一個白人,個子中等,留長髮,並且紮成束,白人上身穿著一件長袖T恤,上面大字寫著『台灣台灣我的愛』。
「嘿,娃蘭,好不好?」白人走近娃蘭,給她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
「還可以,」娃蘭指著我,告訴這個白人「麥基,我的朋友ah-lin,」娃蘭像交通警察一樣地變換手勢,這回指向麥基「ah-lin,我的朋友麥基。」
我跟麥基握手,心想這傢伙為什麼不自己取個好名字,或是交個好的台灣朋友,告訴他『麥基』是個聽起來(尤其是想起來)很可笑的名字。「算了,大概只有我這麼無趣的人才會覺得,誰管他,」我心裡想。
「娃蘭,喝酒,燒酒雞,」麥基說。
「好啊!ah-lin,一起去吧!」
「Yeah,ah-lin,一起去吧!」麥基學娃蘭的音調。
我確定我是不去的,但是看見麥基這個外國人都對燒酒雞顯得很熱情,我有點覺得我自己倒是最像老外了。『台灣台灣我的愛』,我忍不住盯著麥基的T恤看,「嗯——,我不去」我禮貌地搖頭,「裝」笑著。
「你不去,那你要怎麼辦?」娃蘭問我。
「我回台東去好了。你已經看起來好多了,而且現在麥基也在這邊。他不會很快就走吧?」我看著麥基。
「What?」麥基很困惑。
八成是聽不懂我說什麼,「你們去吃燒酒雞,燒酒雞 good, good,」我比出雙手的拇指。
麥基大笑起來,他也伸出兩個拇指「You bet! It’s good. Come join us.」
我尷尬地大笑起來,這下換我聽不懂他說什麼了。「good, good.」我隨便說。
我們三個人笑成一團。我不知道娃蘭笑的理由是跟我一樣:聽不懂麥基的話,還是跟麥基一樣:聽不懂我的話。哈哈哈…

娃蘭先載我到車站。沿路我抱著吉他,我向來都不能忍受樂器受到傷害。(因為這個理由,當我是小孩時,每次看見卡通裡的貓或老鼠或任何東西把鋼琴從窗戶砸下,把對手壓扁,我就把電視關掉。然後我們兄弟姊妹為此打了起來,從不例外。想到這些小往事,我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
「那裡有台提款機,你可以去提錢。」娃蘭指給我看馬路對面的郵局提款機。
我下車去提出四千塊錢。收據上顯示我只剩下三千出頭塊錢,我心頭有點緊張。
回到車子,我走到娃蘭身邊,遞給她三千塊錢「娃蘭,五百塊不用找給我了,就算我捐一些酒錢。」
「謝了,謝謝你大老遠從台東來看我。」娃蘭握著我的手說道。
「哎呀,看見你還好就值得了。還好我沒住在蘭嶼或綠島,那樣的話我大概就沒辦法來了!」
我們笑了起來。
麥基把吉他從車窗推出來給我,然後向我揮揮手。
「謝謝你」
「不客氣!」
我接下吉他,轉身準備走向車站。
娃蘭大喊「ah-lin,」我回頭張大眼睛看她,「你還沒給我五千塊。」娃蘭大聲說出。
我覺得尷尬到極點,雖然我沒這麼做也沒這麼想,但是這時我覺得我好像是來騙取朋友財產,或遺產(早晚吧!?)的。

回到台東,天氣轉好,我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其實只要不覺得背就要斷了,我的心情是很容易好的。
整理了跟娃蘭買回來的吉他。我把舊弦拆下,把共鳴箱裡的蜘蛛絲和一些昆蟲的屍體清乾淨,把琴板的灰塵擦乾淨,甚至還上了蠟,最後換上新弦。
啊,這是一把好吉他,形狀好、顏色好、聲音好。「只」花了我八千塊錢。我一輩子至今沒有為任何一個東西花這麼多錢,我發誓很久很久以後我也不會這麼做。
吉他只彈了一個禮拜,就被我放進衣櫃裡了。我沒有很多音樂好彈。
回到台東之後的一個多禮拜時間裡,娃蘭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我打過二、三十次電話給她,從來沒有人接電話。我也沒錢(最主要是沒意願)再到屏東去看她,於是我當作她這次憂鬱症已經好了。
月初剩下三千出頭塊錢,哈!為了我一個想要死的朋友!我『真的』吃了一整個月的泡麵。以後我如果肝硬化,一定跟這堆泡麵脫不了關係。

大概兩三個月之後,我收到一張旅遊明信片,沒有住址、沒有署名,明信片上的圖片是一片沙漠,日落時的沙形、陰影,給人一種不能想像的印象,上頭寫的字像是阿拉伯文、或希伯來文,或埃及文?不能確定。
卡片是娃蘭寄來的。她簡單告訴我,我離開屏東之後的事情。
「ah-lin,謝謝你的七千五百塊,麥基也出了一些錢,我們去簽生平第一次大家樂,好玩嘛!竟然贏了五十萬,相信嗎?所以我們到東南亞度蜜月兩個禮拜(純蜜月,我們沒結婚),之後我們兵分兩路進行環球旅行。看看我跟麥基有沒有可能再碰面,我們沒約地點或時間。我真的很謝謝你,你的友誼。」
哈!我不能相信娃蘭完全沒有告訴我她簽中大家樂的事!還有,對我來說,我是付了八千塊!八千塊!一塊錢不少!我握著卡片的手靠在窗上、我的額頭靠在那隻手上,我像個失語的白痴,而那張卡片,不知何時就飄呀飄呀,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後來我又收到另一個朋友的信,她寫說她真想去死。我看完信後把信隨便丟著,心想「是嗎!?」
大概半個月後,這封信從舊報紙堆裡露出一角,我半個月前的憤怒突然完全醒來。我把信抽出來,開始寫回信。
「半個月前收到妳的信,妳說妳真的很想死,決定什麼時間了沒?確定之後請用訃文通知,我再看看能不能去參加喪禮。
另外,如果你可能等五年的話,那時我應該會決定是否自殺。若決定是的話,並且到時你還活著的話,我希望你能撥空來觀禮,不收禮金,喪禮後將另有抽獎活動。至少一定會有電子琴花車脫衣舞。
謝謝來信,有空再聯絡。ah-lin」

寫完信之後,我開始四處翻找信封。啊-啊-啊-,媽的,我這下看到手提袋裡,娃蘭給我的神奇憂鬱藥丸,已經潮掉、完全黏在那張面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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